树生阿公双眼蒙了一层翳子,看人已看不清爽,挑剔起手艺来倒是一挑一个准。嫌他凿的卯口粗糙,又嫌他手脚不伶俐,嫌着嫌着声气就低了,哑了,瓮在喉头发不出了。
龙峤知道,这是想起了自家阿爸。
树生阿公在云头寨当掌墨师四十多年,教过的徒子徒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论手艺没有一个人赶得上龙峤阿爸。
也没有一个人,像龙峤阿爸这样让树生阿公伤心。
他皱皱眉,随手抓起一件东西:“哎,这竹签上的符号都花了,两头也磨得厉害,难怪量不准卯口。阿公等着,我去山上弄根竹子,给你搞套新的!”
树生阿公一巴掌拍响他脑门:“手艺不好赖尺签!”
桥后是路,青石板一块撂一块,走上去就是山。
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棵三百多年的枫香树,枝干横斜在岩石上,为进山的人搭了一座天然拱门。门后是绵延数十里的绿色海洋,深深浅浅,层层叠叠,枝叶与枝叶交错的声响波澜壮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