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昨天到刚才,他无数次想象过这座他无比熟悉的影剧院今天的情况,但舞台下人群的密密麻麻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。甚至过道里都站满了人。“一切都完了。”他心里再一次升起这个声音,随即再次感到自己的可笑。而现场仍旧容不得他多作其他思考,主席台上在高声宣读对他们一个个的判决。与此同时他突然想起他对自己的要求。“我是坦然微笑的吧?是的。我从一上台就站得这么直的吧?
是的。但也不能笑得太明显,不能昂首挺胸,是的,这些分寸感我掌握得还可以……”正在这时,他听见宣判员雷霆万钧地念出:“判处流氓犯——刘俊——死——刑!”他顿时感到自己的腿抖了一下,同时他听见台下轻微的惊叫声。虽然一个礼拜前他已知道自己被判六年,虽然现在听到的是别人的判决,但他还是出乎自己意料地紧张,这时他更加明白昨天对自己的要求确实是多么必要……在这关键时刻,人是多么不容易控制住自己。为此他再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放松,感到被法警紧紧抓着的手臂也像棉花空虚漂浮起来,他撑着自己的脑袋,荡漾着自己的眼珠子,咧着嘴,微笑。但是,他立即感到一柱滚烫的热流迅速地从大腿根部爬过大腿、翻过膝盖、涌向小腿,很快渗进鞋子里面。他没有动,更没有低头,他一动没动,完全保持刚才的松弛飘逸,而且他很快知道,此刻他脸上的微笑,保持得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