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族为你开始了第二轮争吵。一半人认为应该把你送去特殊学校,免得在普通小学受人欺辱,另一半人则坚决不同意:“再等等,说不定就开窍了呢!”母亲护着你泪水涟涟,父亲蹲在墙角一言不发。
后来又是太姥姥一锤定音:这囡囡,我教!
太姥姥教了一辈子书,你是她最后一个学生,也是最难教的一个。你没法把物品和它的名字对起来,你记不住弯弯绕的汉字,你不能把千回百转的声音划分成有效的音节。好不容易学会了基础口语,你便再也不进一步。“‘树’为什么叫‘树’,不叫‘猫’?”第二天,你追着小猫喊“树”。
但太姥姥有办法。她知道,即使不会表达,你的思维是伶俐的。你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困惑,你只是需要引导。
于是,她从头开始教你,带你重走人类修习语言的漫漫长路。她带你学习拟声文字、象形文字,一步一步追随它们的演变,直到繁体字和简体字;她给你耐心讲解每个文化负载词背后的含义,去图书馆找来大量资料和图片;面对外来词,她自学英语、日语,力求以历史和地域为轴,为你勾画出生动的跨文化交流脉络。这很消耗时间和精力,但太姥姥一做就是三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