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听说谷雨是春天最后一个节气,是满载的雨水和旺盛的生机。但他的先生却说,过了谷雨,就要一天天的热起来了。说这话的时候,他皱着他好看的眉峰,一根指头揉着太阳穴,其余四根撑在腮边。于是孩子知道,他说的是正经的。
心里忽然有丝窃喜,不敢告诉他的,孩子喜欢热起来的天气。他喜欢看那沉静的人儿难得的一点烦躁,喜欢看他摇着折扇,然后头一点一点地直点到桌案上去。
这时正值午后,若在平时,这房间里必定是鸦雀无声,只有那起伏的一水白衣,在窗外偷看的孩子眼里漾着细微的波澜。
孩子原本是很确信的,那人从没察觉过他其实每天用过午膳就会跑到这里,巴在窗台上——其实也算不得是偷偷摸摸吧,只是下人们已经习惯了不通禀,而那人呢,则是雷打不动入了骨的惫懒性情。这些时候,孩子虽然常会觉得自己的先生实在是算不上勤奋,但想到教授自己是那人每天唯一的正事,就又偷偷地欢喜起来。所以,即使隔着窗户,隔着梦乡,八岁的他也会升起种心安的感觉,他不知道那就叫依恋,更不知道等他长大了,他还会常常忆起那心情,有时甚至比儿时还强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