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八三九年春天,他们离开了玛略卡岛,回到法国。肖邦病得很重,几次吐血,不得不先在马赛休养。到夏天,大家才回到乔治•桑的乡间别庄,就在法国中部偏西的诺昂。从那时起,七年功夫,肖邦的生活过得相当平静。冬天住巴黎,夏天住诺昂。乔治•桑给朋友的信中提到他说:“他身体一忽儿好,一忽儿坏;可是从来不完全好,或者完全坏。我看这个可怜的孩子要一辈子这样憔悴的了。幸而精神并没受到影响,只要略微有点力气,他就很快活了。不快活的时候,他坐在钢琴前面,作出一些神妙的乐曲。”的确,那时的医生也没有把肖邦的病看得严重,而肖邦的工作也没有间断:七年之中发表的,有二十四支《前奏曲》,三首《即兴曲》,不少的《圆舞曲》《玛祖卡》《波洛奈兹》《夜曲》,两首《奏鸣曲》,三支《诙谐曲》,三支《叙事曲》,一支《幻想曲》。
可是,七年平静的生活慢慢地有了风浪。早在一八四四年,父亲米科瓦伊死了,这个七十五岁的老人的死讯,给了肖邦一个很大的打击。他的健康始终没有恢复,心情始终脱不了斯拉夫族的那种矛盾:跟自己从来不能一致,快乐与悲哀会同时在心里存在,也能够从忧郁突然变而为兴奋。一八四六年下半年,他和乔治•桑的感情不知不觉地有了裂痕。比他大七岁的乔治•桑,多少年来已经只把他当作孩子看待,当作小病人一般地爱护和照顾,那在乔治•桑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。何况她的儿女都已长大,到了婚嫁的年龄;家庭变得复杂了,日常琐碎的纠纷和不可避免的摩擦,势必牵涉到肖邦。肖邦的病一天一天在暗中发展,脾气越变越坏,也在意料之中。一八四七年五月,为了乔治•桑跟新出嫁的女儿和女婿的冲突,肖邦终于离开了诺昂。多少年的关系斩断了,根深蒂固的习惯不得不跟着改变,而肖邦的脆弱的生命线也从此斩断了。